刃心的文字走廊

「快上車！」

Catherine微探出頭對若芯喊著，若芯聞聲卻誤以為Catherine叫得是別人，她不解地往四周看了看，但整條路上看起來的確只有她一個人。

看來車上那女人的確是叫著她？

「妳是不是認錯人了？」雨聲太大，若芯喊得很用力。

「我說，雨太大，妳先上來，上來再說！」天邊又一計閃電打下，雷聲轟然刺耳，Catherine為了蓋住那雷聲更大聲地喊著。

暴雨隨著著雷聲的鼓譟似乎又下得更加猛烈了，雨點不分青紅皂白、恣意妄為地打在若芯嬌弱的身子上。

讓這雨勢所逼、淋雨已經淋到無暇思考的若芯，儘管並不認識車上的人，她抿唇心一橫，終究跑向了Catherine的座車，她拉開了車門鑽進了車中。

若芯急急地關上車門，車門一關上，那密頭接無暇不斷地洗淨著車身的雨水們，彷彿更加猛烈的拍打著車身，就像是不放棄的追擊著剛躲進車內的若芯一般。

乾爽舒適的車內與外頭的傾盆大雨無疑成了突兀的對比，剛跑進車內的若芯喘著氣，她試著鎮定下來。

「妳先擦一擦？」

Catherine忙不迭地遞了一大包紙巾給若芯，若芯感激的說了聲謝謝。

說起來，這件事多少得怪若芯自己的迷糊，由於想提前去立達準備，若芯便急著離開公司，下車時因睡眠不足而精神不濟，帶著的傘便這麼給忘在公車上，若芯逞強走了一段，雨卻越下越大。

於是抱著一大疊資料的若芯只好試圖在路上攔車。但好死不死的，所有的計程車要不是亮著客滿的紅燈、要不就是過而不停。最後，若芯就是Catherine眼前的這副慘況。

Catherine看著從頭到腳淋得渾身溼透的若芯，看著水珠點點滴滴的、順著若芯在淋得濕透了的長髮直奔而下，若芯卻是顧不得她淋濕的身子，只是急忙的用紙巾擦拭著濕透了的文件，而沿著她濕透髮絲落下的水珠，便滴滴答答的直落在沙發上。

Catherine看了有些不忍。

「文件應該一時間乾不了，妳先擦頭髮吧，免得感冒了。」Catherine這般說，她又遞了一包紙巾給若芯。

接過Catherine遞上的紙巾，若芯愣了下。「謝謝，不過妳為什麼要幫我？」

這著實是她心中的疑惑。

「妳別擔心。」見若芯有些緊張，Catherine淺淺一笑，卻是不經意的樣子。「…只是因為我看到妳的時候，妳正淋著雨。」

「原來是因為這樣，那真的很謝…」若芯的話還沒說完，便打了個大噴嚏。

似乎終於感受到身上的濕冷，若芯微微發著抖，她不自主的瑟縮了下、環抱著身子，試圖讓自己好過點。

看著發著抖地若芯，只覺她逞強的模樣讓人心疼，有那麼一瞬間Catherine很想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，披蓋在若芯因濕冷而發抖的肩上。

想著，她不自覺地拉了下外套的衣領，但終究清醒。

──她在做什麼？

已經多少年沒有這種保護人的心情？Catherine對她自己的想法感到訝異。

「老張，麻煩你把冷氣轉小一點，淋了雨吹這樣的冷氣，很容易感冒。」

這會，為了瞥掉腦裡這奇異的思緒、也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，Catherine將身子探進前座跟老張說。

老張調整冷氣的同時，Annie似乎終於找到了機會，她趁隙開了口。

「Kate，前面幾個路口就是捷運站，那裏會有排班的計程車，我們先送她過去，她要搭計程車或捷運都方便，妳看好不好？」Annie說著，她似乎有些苦惱。「畢竟我們的時間也很趕了…」

若芯聽到Annie這話，知道多少造成了對方的困擾，就像是終於從那場雨中清醒了過來，若芯趕忙開了口。「沒關係，你們送我到捷運站就好，這樣我就趕得及了…真的很不好意思，謝謝你們。」

聽著若芯說，Catherine看向她、也同時看見她腳邊那落濕漉漉的資料夾跟她一身濕透了的狼狽樣，怕若芯是在逞強，Catherine不免仍有些擔心。「…需不需要先送妳回家，讓妳可以換套衣服？」

「真的沒關係，送我到捷運站就好，我可以再請同事拿衣服給我。」若芯連忙搖手拒絕。

不讓若芯再說，Annie示意老張開車。「這樣也好，我想妳也在趕時間吧，捷運站離這邊很近，幾分鐘就到了。」

多少看到Catherine的猶豫，Annie又補了一句。「…Kate，我記得那邊也有幾間服飾店，她如果要換衣服，直接在那買也很方便的。」

車子再度動了起來，駛進了剛剛的大路上的車陣中。

「妳確定這樣好嗎？」Catherine詢問若芯。

若芯看得出Catherine的好意，但她確實不想造成她的麻煩，於是她堅定地表示這樣就可以了，Catherine似乎勉強地接受了這個答案。

但當車子到了捷運站，Catherine卻是叫住了正要下車的若芯。

「妳等等。」

若芯聞聲回頭時，Catherine已從老張那側抽了把雨傘塞進她手裡，對Catherine這陌生人的好意，若芯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。

「我知道妳已經淋了很多雨，就當是亡羊補牢吧。」Catherine柔聲說。

「可是…」若芯還有些遲疑，Catherine已經替她拉開了車門，沒有停歇的雨勢趁隙鑽進了車內。

「快去吧。」Catherine打斷了她的欲言又止。

聽著她說，若芯看了眼手錶，知道真的快要來不及了，她終究點點頭，慌忙地抱起車子地板上的資料夾撐開了傘。

「還是妳留電話給我？我之後再把傘還妳？」要關上車門前，若芯問著Catherine。

「不用了。妳想的話，就把它給下個有需要的人。」Catherine笑著說，她順手關上了車門，車子因引擎發動而震了下，便往一旁的道路上駛去。

撐著傘的若芯，總覺得這一切有些不真實，她楞在原地看著黑頭車的車影在眼前逐漸縮小成一個黑點，直到聽見包包裡的手機鈴聲她才回過神來。

「我親愛的副主任阿，我跟囉嗦艾已經幫您佈置好場地了，您不是早早就出發了，怎麼還沒大駕光臨阿？」一聽Tony柏熟悉的聲音從話筒那端傳來，若芯看著自己濕透的文件和因雨水淋濕而狼狽的衣衫，她再也忍不住了。

「我還在路上，出了點狀況，這下麻煩了，我需要你幫我…」若芯忙不迭的對電話那頭的Tony柏求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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立達集團位於信義區的辦公大樓，是范有益透過關係自建商的手中買下的。

因為各層樓皆為挑高的關係，整棟大樓樓層數不多，但建築物的外觀看起來仍舊高聳。建齡不到一年的嶄新大樓，由於重金禮聘了設計師做了前衛的設計，即使擠身在信義區的新舊建築物混合的辦公商圈裡，看上去依然十分顯眼。

──這棟大樓建好啟用至今，Catherine是第一次回來立達集團。

下了車的Catherine與Annie走進大樓電梯時，Catherine對於自己在雨中看見的立達集團大樓外觀，儘管只是匆匆一瞥，又被雨天的陰霾阻礙了視線的清晰度，她仍舊對立達顯眼的外觀印象深刻。

因為相對於美國分公司而言，台灣的立達總公司，實在是豪華、氣派多了。

「這棟新大樓才剛蓋好沒幾年，當時總裁跟副總裁花了好多時間設計、規劃這裡，真的很用心。」大樓電梯裡，Annie跟Catherine說。「…這裡的設計，很有總裁跟副總裁的作風，十分有品味。」

聽著Annie說，Catherine的心思卻落在透明電梯外頭呈現的景象上，由於整棟大樓都採用透明電梯，從這裡Catherine便可以清楚的看見各層樓的員工在開放式辦公室裡工作的模樣。

只是眼前的景象卻是讓Catherine不禁蹙緊了眉頭，只因大多數的人似乎都只是對著電腦沉默地打著字、看著影集，有些員工則閑散的擦著指甲油與同事聊著天、或者是一派輕鬆的講著電話…

這著實與Catherine在美國分公司裡工作的熱絡和忙碌氛圍十分不同。

其實Catherine很清楚立達集團設立的原因，只是為了給范有益的翔宇集團避稅和銷帳。至於設個總裁位子給林巧兮，也不就是因為范有益給不起林巧兮妻子的名分，用錢幫林巧兮堆積出的社會地位與保障而已。

──說到底，不過就是一切一切的把戲。

Catherine一直都明白，自願鑽進這把戲裡的她自己，就算把美國分公司經營的有聲有色，也不過只是范有益手下的一顆棋子。

不過她不在乎，對她而言，立達的美國分公司是她的避風港，照顧好它，不僅讓她在美國有容身之處，她也能照顧到多年來都善待她的林巧兮。

重要的是，在美國的一天、少看到台灣的風景一天，她就能少一天想起小安、少一天想起她與她的記憶。

──這座島太小，乘載不了太多她對她的思念。